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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大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bobozai3319文集作者:bobozai3319

书号:3584 时间:2016/10/15 字数:25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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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奶奶是姥姥，因为和爸妈同住在一个小镇，从小在她⾝边，所以习惯的称为奶奶。这也让远在他乡我的奶奶每次来探亲时颇有些吃醋。前段时间看到猫回忆她刚刚逝去的姥姥，突然很想离开我已有八年的奶奶。

　　那时我们住在一个胡同的两处大院，爸妈白天上班，每天妈妈把还没睡醒的抱到奶奶的被窝中继续睡，所以那时每天一睁开眼睛都是在奶奶家中。大院里还有一户张奶奶，她孙女阳阳比我大一岁，却是最主要的玩伴。早上，我们坐在天井的小石桌上，两个煮熟的鸡蛋，一碗小米粥或者玉米糊糊。我总是抱着一个大大的蓝边瓷碗转着圈喝粥，每喝一口奶奶就加一块咸菜丝放在我嘴里。那时小舅还没结婚，跟着奶奶一起住，早上下夜班回家看到我的粥总会抢过去一口喝完，我一哭，奶奶就会拿着扫帚満院的追打他。小舅白天在家睡觉爱磨牙，我总是爬到床上扒拉着他嘴问你吃的么啊？一玩就是一上午，知道他醒我也没发现嘴里到底是什么。这也成了后来奶奶每当回忆我小时候时最乐此不彼的趣闻。

　　记得石桌的对面是一棵石榴树，每年都会结一树的水晶石榴，很甜。于是每天早上起床奶奶给我穿衣服时我都会问她，石榴长出来了么？奶奶总是说，听话的话明儿就长出来。每天这时我们重复着同样的对话，隔壁的张奶奶笑着问你们娘俩咋每天起床就说相声。大舅小时候的外号叫坏蛋儿，我和表哥承继了这一禀性，只是表哥住得远，我便得到了小坏蛋儿的绰号。拿弹弓打薛爷爷的鸟，在除爷爷家门口撒尿，欺负每个比我小和个别比我大但大不多少的孩子。每次有大人领着孩子一股兴师问罪的架势找上门时，奶奶总会帮我摆平，孩子嘛，哪有不皮的。后来上了幼儿园，经常因为霸道被老师批评，每次委屈的去罚站，我都无比怀念在奶奶家的美好时光。下午放学妈妈把我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回家，我总催着妈妈骑快一点，从幼儿园到奶奶家的路上充満了期待。一旦妈妈遇到同事停下车子和人聊天，我总会无比急躁。

　　上了小学，妈妈买了电子琴让我每天练琴，在奶奶家的时间慢慢变少。每当奶奶来我家看到我眼里噙着泪水很委屈的练琴时都会去叨叨妈妈，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应付妈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妈妈的妈妈去叨叨她。奶奶是对的，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练了六年琴只会弹一首四季歌，现在甚至连谱都不识了。但奶奶却很喜欢听我弹四季歌，她总是让我弹给她听，允诺听完就会带着出去玩。于是我很认真的去弹，结果她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够了妈妈规定的一个半小时的练琴时间后才带着我出去。

　　后来小舅结了婚，奶奶搬到了楼房一个人住。很少再出门，因为没了胡同里的感觉，只有夏天傍晚大家都在楼下乘凉时我和奶奶才会一人拿个小马扎坐在楼梯旁看一群人打牌打⿇将。我一天天长大，奶奶却一天天苍老，⾝体慢慢变得不再像以前一样可以抱着我満世界溜达。她却固执的坚持一个人住，每到周末大舅小舅小姨还有我们家一大家人去奶奶家吃饭时是她最⾼兴的时候。我和哥哥还有更小的弟弟总是会得到五到十块的零花钱，那时对于我们可是比不小的财富。我总会切切私喜，因为他们不知道，平时几乎每天奶奶都会给我零花钱。

　　再后来，妈妈不让奶奶自己做饭了，于是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学回家我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奶奶送饭。奶奶早就乐呵呵的站在楼道口等着我去，然后给我一块钱去买冰棍儿。那时她总是很矛盾，想多让我在那儿待会儿陪她说说话又担心我还没吃饭饿坏了，总是用尽量少的时间跟我说尽可能多的话。再大一些时，我开始在放学后和同学玩，玩到很晚才回家吃饭。妈妈担心奶奶饿着于是自己去送饭，而我总会被爸爸扯着耳朵带回家。因为看不到我，奶奶偶尔会来我家吃饭，现在想来总会有深深的负罪感。

　　长大了想当什么，这可能是我小时候那个年代大人们最喜欢问孩子的一句话。如果是老师问我会说当一名对社会有用的人，为社会做贡献。如果是妈妈问，我会说当一名香港皇家‮察警‬，因为那时看了太多的港台警匪片。只有奶奶问我时我会告诉她，挣很多很多钱给奶奶买最好喝的茶叶和好多好多好吃的，只是她没有等到那一天。

　　奶奶走是我⾼三那年的冬天，过完年不久，我已经回到学校上课。中午在家吃饭时爸爸接到妈妈从大舅家打来的电话，他没说什么只是让我穿上外套跟他去大舅家。但是我隐约的从他眼神中看出什么，一路无话，我不是不想去问，只是害怕得到不愿得到的回答。走进工商局家属院之前我已听到了哭声，我执意不进去，无论爸爸怎么拖怎么打怎么骂，脑子里全是小时候奶奶陪我玩的画面。爸爸自己走了，我站在墙角却哭不出来，闭上眼睛回忆奶奶的样子，却那么模糊，无论我怎么认真的去想，她总是远远的看不清。直到妈妈出来跟我说，进去吧，奶奶要见你的。我一路跑着冲进奶奶的卧室，周围什么人什么表情已与我无关。她安详的躺在那儿，我握着那只从小抱着我长大的手，却再感不到一丝温暖。奶奶去哪儿了，我突然发现奶奶已经不能再牵着我的手跟我讲小时候的故事了，爸爸示意让我出去，我没有理会，我跪在床边看着奶奶的面容，好想回到了小时候，奶奶的大院，爸妈都去上班，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她在给我讲一个个神话故事。我忽然想起一篇科幻小说里写到，人没了以后会以一种纯能量的形式去另一个地方，只是我们的维度不够而无法看到他们。所以我坚信奶奶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继续生活。我一直没有哭，直到入土前才意识到我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我推开所有人抱着那个小盒，里面是我的奶奶，谁也不能带走。后来妈妈说，那天六个⾝強力壮的小伙子才把我拉住，回到家我烧了三天。

　　从那开始，爸爸把所有奶奶的照片蔵了起来，我再也不敢看一眼，因为每每提及她时小时候的事便立刻浮在眼前。整整八年，我只去过两次坟前，一次是考上大学，一次是大学毕业工作。上学时很想带Grace去让奶奶看看，一直没有提及。工作后一直在想该买点什么去看奶奶，可在我还没来得及去孝敬前，奶奶已经看不到了。奶奶走后，我习惯的在妈妈去上坟之前把火纸打好，花开，叠成一摞一摞，妈妈说花不好，火纸就烧不透，奶奶就不会收到，于是我很认真的每张每张去花开花匀。

　　突然很想很想念奶奶，从出生到奶奶走之前，她是我最亲的人，最好的朋友。时常会做一些关于奶奶的梦，梦里我哭着，她拿着扫帚追打小舅，我又咯咯的坏笑。传语诉思念，情牵一线间。因为，我已经认识了你一生。 UDaXS.cＯM